序 言
我多少次曾想把那段经历记录下来。
据说写回忆录是大人物们的专利。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在全国无数小人物中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或许我终极一生都无法成为大人物,永远只能生活在他们的阴影里,但我始终坚信我和他们其实并没有区别。我们都是被命运摆布的玩具,我们拥有过去、现在、未来,但我们永远也得不到长生或永恒。
永恒是什么?
在一个懒散的秋晨,慵懒的阳光在大地上涂满灿烂与辉煌,无数尘埃在阳光中飞舞旋转。
站在阳光下,我蓦然想到,灰尘飘舞的轨迹,正如我们每一个人在世上的命运,缥缈,永远也无法把握。
世上永没有一模一样的灰尘,灰尘们也没有一模一样的运动轨迹,正如人,永远没有相同的命运。
灰尘消失了,谁也不会为它生命如此短促负责,那么,谁又有权利指责它飞旋的弧度和途径?
于是我想,我为什么不把那个颗灰尘的轨迹用笔来描绘出来?真实地、坦率地、有条理地、清晰地记录下那飘逝的过去?
温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如同情人温柔的手抚摸着我的全身,我想,无论是作为年少轻狂的记忆也罢作为对逝去情感的回忆也罢,我都应该把这部书完成,免得在我老去的时候面对那年轻的空白。
伟大革命导师列宁同志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一
仲夏的清晨,绚丽的阳光像射出的精液一样,喷得窗口的玻璃上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华丽。
你躺在我怀里抚摸着我的胸脯,如同一个贤淑的妻子,这令我在眩目的阳光中感到一阵晕眩,几乎无法分辨出窝在我怀里的到底是一只温顺的小猫,还是那只昨晚对我又抓又咬、在我的胸前背后留下道道血痕的大母狼。
你的一只乳房穿过被子暴露在空气里,阳光透过玻璃在上面投下一片片斑斑点点如同射出的精液。我缓缓抚摸着你粉红色的乳头,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情欲的味道,我想,无论多么宁静,这个清晨都不应安静地度过。
这个清晨的平静对我们来说更有一层含义,一丝不挂的我们躺在床上面面相觑不但是对我们的讽刺更是对世界上所有心智健全的男女的讽刺。
于是我攀上你洁白的双峰,再次进入你的身体之前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前一晚面对人生第一次时的那种期待与惘然。
然后我就听到了你的叫床声铺天盖地,你的牙齿和指甲在我的胸前再次留下道道痕迹,我与其为了征服不如说是为了讨好你,于是我更加卖力地在你体内冲刺,两条火烫的胳膊将我紧紧地搂住,把我拉下去,拉下去……恍惚间,耳边,又响起你的声音:
“……别忘了,是我把你变成真正的男人的……”
中午离去的时候,迷惘的太阳苍白地照着你丰腴的背脊,我的耳朵里响着一团喧闹的金黄色,任何承诺或者任何留恋在我们之间都是极其不现实的。
我曾盼望你会转过脸来,表现一丝留连。但没有,我再没有能看到你的脸,没有能看到你的眼睛。
“爱情要以悲剧结束才显得美满。”记得分别时你曾向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我记不清楚,这到底是在你对我的吻别之前还是之后。
我对任何事情向来都只在乎结果而完全忽视其过程。
“这是极端功利的天蝎座的性格的极端体现,”多少年后有另一个女人对我评价。“对生活的态度现实得近乎冷漠”的时候竟使我暗自神伤,望着她洁白的乳房,我才知道我的淡漠糟踏了多少美好的东西,我永远也掂量不出没有重量的感情的重量。
她有着与你相似的身材,声音,这使得我在与她做爱的时候,不时以为是在和你做爱,但她做爱时爱缠人的习惯,总让我意识到你早已不在我身边,我与其在女人堆里寻找一个心灵的归宿,不如说在每一个和我做过爱的女人身上寻找你的背影。
你是我所经历过的第一个女人,是你让我顺利完成了从男孩蜕变到男人的成长过程,当16岁的我从海南岛坐了18海里的船,重新踏上湛江冰冷的红土地后,在多个孤单的夜里回忆起你的时候,我想,不论按什么道理来说我都应该爱你。
在我写下“应该”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想,我应该请求现在依旧在远方的你原谅我使用了“应该”这个词。
我从小到大所学的书本上都充斥着“应该”: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人们告诉我做到了“应该”才算作规规矩矩,连吃饭喝水放屁拉屎以及动情乃至做爱之前都要做一番考虑,前思后虑一下对现实生活的重大影响和伟大意义。
我曾照着书本上、报纸上对我的教育,老老实实地爱过给我规定的应该爱的东西,不去爱没有规定我该去爱的东西,但最终我发现,无论是我应该去爱,还是不应该去爱,乃至我爱上以及没有爱上的一切东西,都使我饱受折磨。
于是从此以后我不敢去爱,无论是规定我“应该”爱的东西,还是没有规定我“应该”爱的东西。
但我想,我还是“应该”去爱你,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与我做爱的女人,是我成长中不可缺少的一道里程碑。
在我的生命中有着承前启后、继往开来、总揽全局、气势磅礴、内容丰富、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伟大意义,闪耀着饮食男女最基本原理的光辉,闪耀着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光芒,凝结着时代精神和人民的智慧,体现了深邃的历史眼光和宽阔的世界眼光,展示了与时俱进的思想品格和尊重实践、尊重科学的伟大精神。
因此,我想,这本书首先应当献给你。
二
我彻底成为一个男人这年始终充满着阳光,这一年无论是在什么方面都形势大好,好得不得了,但大家又说不出到底好在哪里。
这年的秋天我回到了学校,尽管学校里教的都是一些华而不实、误人子弟的东西,但无论怎么说,16岁终归是应该在学校度过的。
在某个懒散的秋日,慵懒的阳光,斜斜穿过稀稀拉拉的法国梧桐树叶照在地上,如同梦遗般的斑斑驳驳,空气中充满着精液的味道,古老的草场和古老的房子弥漫着古老的气息,墙上各种大跃进时期到文革时期的标语依旧清晰可见,墙角绿色的青苔浩浩荡荡绿成一片远望如同一丛丛让绿色的阴毛。
在早晨八、九点钟,全校学生如同一颗颗挤在精囊里的精子般挤在操场地上听着校长说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辜负国家的培养、党的关爱、老师的期望等等等的套话,只有漂亮的或者不漂亮的女教师们的裙袂在飘扬,闪着令人慌乱的光。
我坐在地上,你穿着细高跟凉鞋在我身边走动。细细的带子在鞋跟上划出美丽的曲线,白嫩的脚指头、纤细的脚掌、粉红色的脚后跟,高高隆起的脚弓和纤细的脚踝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丰满的胸脯随着你的走动一颤一颤,微微翘起的浑圆的臀部随着高跟鞋的声音一扭一扭。
多少年后我都能回味出那个场景是多么富有浪漫情调。蚱蜢在不远处的青草上跳跃,阳光穿过它透明的翅膀,微风吹拂着你白色的长裙,仿佛是一只白天鹅跃跃欲试地扇动着翅膀。
而许多年后,当我虔诚地回来考古般地找寻我青春的回忆时,一切的东西似乎都失踪了,连泥土也失去了过往的气息,一时间我竟迷惑我是不是有过过去,抑或整个人生都是一个幻觉。站在暑热蒸腾的水泥地操场边,呼吸着热腾腾的空气,我如一片枯黄的落叶般飘浮了起来。
“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忘记了是从哪里听过这样的话,当时新婚不久尚未生育的你应该还不清楚自己对纯洁少年的杀伤力。
多年后抚摸着你坚挺的乳房和美丽硕大的屁股在充满乳香的空气中和你做爱时,我心里便产生了一种成功感,其一是为了自己在少年时期的先知先觉二是为了庆贺我们的孩子的顺利降生,远远比水浓得多的血缘将我们之间的关系维持得比任何一切都更加坚固。
你的身体很美丽,皮肤像碎银一样白皙,绸缎一样光滑,你的名字是一种花的名称,这种花花色清丽而香气清雅,乃花中珍品,正如你,是女人中的珍品,而且远比那种花来得更为美丽,更为动人。
我喜欢抚摸你的乳房,那里充满肉感,丰润、温暖而柔软,恰似你的温柔。
你的温柔融进我的灵魂,使我感到肉体内好像添加了更多的血和肉,某个部位立即涌动和膨胀。过去,这种感觉总是会使我体内某个部位涌动和膨胀,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地从肉体的某个部位蔓延到全身,让我如同喝下了一杯醇酒,每一根神经都柔软和温暖。
你的胸怀是我的窝。
我亲吻着你扭动的腰肢和摆动的臀部,你曲线的旋律宛如水流,推动得四周的一切都活动起来。这里的阳光特别明亮,阳光从巨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在你的乳房上闪亮。
你不能责怪我是因为你的腰肢会使任何身心正常的男人萌生异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走动时臀部小小的摆动,仿佛在发出一种号召。我听见它轻声地喊:“来和我做爱吧!”当时我只想看看你你赤裸的胴体。
是你教会我去欣赏女性以至于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并且激发起我对任何事物的幕后活动与背景的兴趣,决不会轻易相信表面的形式。我常想,我惯于思考的习惯是不是源于当初对你的幻想?
你在我面前缓缓褪下睡袍,洁白的睡袍落在你脚下犹如一尊雕像的底座。
美丽往往并不需要很多,正如警句妙语,越短小才越显得精彩。
你的声音很细,像风声一样。当然也可能是另一种情况。也许什么话都没有说。我甚至更倾向于你什么话都没有说。
语言其实是最没用的东西,同时还具有某种欺骗性,这本来就是所有语言的共性之一。
这个世界上的真理都是用语言无法表达出来的。但凡是能说得一清二楚的道理都掺着假。与其一本正经地说半真半假的话不如把它们嵌在暗示里。
我们仿佛是厮守了多年的夫妻,在纵情前的一刻,还保持着一定距离地安稳地躺在床上,只是用手指缠绕着手指。我们故意地要将对方的情欲折磨得无以复加。情欲和酒一样,存在的时间越长越浓烈。直到我们都感觉到生命在躯体里急不可耐地要迸裂开来。在灿烂的阳光下,我翻过身去吻你激动不已的胸脯。
当我发现你的眼神充满笑意用全身心迎接即将到的高潮的时候而因此更加奋进的时候,我想,命运毕竟对我不薄。
我以为我从此以后会满足了其实以后并没有满足。人对于满足总是健忘。
三
从高一时起就看我不顺眼的班主任L老师,在重新分班后的高二仍旧担任我的班主任,并持续到我高中毕业。她在看了我在报纸上发表的嫩豆腐块后,认为我的确无可救药--因为我从来没有认真向她汇报思想状况,认真去总结思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去写那些小资产阶级布尔乔亚风花雪月。为此我曾不止一次恶毒地想她可能性冷感或者是欲求不满。
后来某次聊天中你含含糊糊地告诉我,我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给她送礼物的学生的时候,我蓦然明白了一切。
象牙塔般纯洁的学校其实只是社会的一部分,有着这个社会所从崇高到卑劣所应有的一切。人们常说社会是一个大染缸,学校又何尝不是呢?
从高中时起我就敢于蔑视我想蔑视的任何人和事,任何对我的批评乃至批判都不会令我心惊胆战。我想,这完全得益于我从中学时期所受污染,它使我获得了神奇的免疫力,无论什么号称伟大神圣的话语都不会使我疯狂。
“黄文革,你下课后跟凌小乔换个位置。”开学后不久,L老师笑眯眯地眯着眼睛,抚了抚眼镜,指着最后第一排对我说道。
我没有说什么。我早已习惯了对她的逆来顺受、与身边同学们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眼光,我很清楚,那是我在“自查自纠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活动中,没有认真配合她认真检举揭发同学而导致的惩罚。
据说那是青年学生改造思想的一个必经过程,其他班的学生都不用,只有我们要明明白白地向班主任领导“交心”。
坐在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教室里,我不知道她要那么多的“心”干什么用,我很想把我这颗复杂的“心”,尤其是对你的思念之情上交给她,却又一时难于启齿。
正当我犹豫不决、斟酌词句的时候,她反而主动亲切地找我,到办公室里谈“心”,谈“心”的主题是无产阶级必须具备的道德品质,是抗拒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等资产阶级腐朽思想腐蚀的最佳武器。
如此三番五次的每天至少要找谈三次“心”终于打动了我,我觉得我要是再没发现自己有什么错误的话,可真是太对不起老师的苦口婆心了。
于是我最后终于低下头问她,您说我还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呢?
她见我总算被她说服,轻松地往藤椅上一靠,和蔼地问我看到同学们的一些物品时有没有想据为己有的想法。
我说曾经有,不过不曾有过任何行动。
很好!你应该向领导坦白你曾经“拿”过。
我断然地摇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拿”过同学的东西。
她说你应该承认你“拿”过,你学习成绩不好,学习成绩不好的同学们本身就会有“拿”别人东西的小毛病,虽然你现在没犯但并不等于将来不会犯,你现在承认了,认识了,那种毛病才能彻底改正。
我说我好像从小就没有那种毛病,那种毛病不就是“偷”吗?
结果她不厌其烦地教导我说“拿”是偶然性的,“偷”是经常性的。你只不过偶然“拿”过同学的东西里了,怎么能和“偷”联系在一起呢?
这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想不通,她宽容地说好好想想,想通了就老老实实承认下来,又说,承认了对我绝对有“好处”,领导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承认“拿”了同学的东西以后照旧读书,就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走出办公室,拿着一张她老师列出来的清单,这是历年来同学们不见的财物--钢笔一支、圆珠笔三支、铅笔五支、邮票十张、信封一沓、信纸一本、橡皮七块、人民币十元钞票若干、人民币五十元钞票若干等等等。
我一阵冷笑,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
我有欲望,更有野心,这些小儿科的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对于其他吸引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像她说的那样去“拿”,而只会去抢。
我祖先们的职业除了官差就是土匪。这两种异曲同工的职业所追求的都是将别人的头砍下来后将其一切据为己有那一刻的快感。
办公室外灿烂的阳光如同鲜艳的鲜血,透过树叶我看阳光向四周弥漫如同鲜血飞溅。祖先们杀人如同班主任L老师说漂亮话骗人上断头台一样麻利,杀人者们的遗传,不但为我带来高达122的智商,更为我带来对所有漂亮话天生的直觉。
试想一下,世上还有什么话比让被杀者主动甘心去死的话更加动听?
在一个只能通过检举揭发别人来提升自己地位的地方,为了不成为别人指指点点、游街示众、上台检讨、由家长“再教育”的典型,就必须睁大眼睛,学会保护自己,然后想办法将祸水东引别人踩得万劫不复,否则,处境会比万劫不复更加凄惨。
在狼群里的生存之道就是要学会像狼一般精明、狡猾和阴沉。
难怪你说我身上总是无法摆脱L老师的影子,我无论怎么笑,看上去都跟L老师的阴笑一模一样。听到你如此评价我只有苦笑,结果你马上就来拧我耳朵,说我又在阴笑,心里肯定又在想做什么坏事了。
我说我大大的冤枉,我最想而且经常做的坏事就是和你做爱,而我这时候在想的却是我的同学们。
你说你不信,我说我没骗你,我这时候的确在想着我的同学们,我在想我们大家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一样受过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熏陶,出学校后在社会上一个个衣冠楚楚,风度儒雅,但在当初“互相监督”“互相检举”“互相揭发”再加上轰炸般的思想教育下,我们都逐渐不自觉地都退化成半人半兽。在人类的皮肤下,我们的攻击更有策略,比真正的兽类远远要狠毒得多。
我说我要感谢学校尤其是L老师对我孜孜不倦的教育和同学们对我的关心,这使得我在离开学校的日子里在与对手在谈笑风生间将其置诸死地的时候良心上没有一丝内疚与颤抖。
你说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只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有着文明过度的伤感的狼。我笑了笑,我说我原本是强盗的子孙,是在上下五千年的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中淘汰出来的精华,我什么都不像,什么都不愿意像,更讨厌像,我就是我。
你笑了笑说,我那句“我就是我”是典型的狼的语言,但我从你的笑容中看出你需要的正是一只狼。
我想,一只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狼配上一只会一边抓人一边咬人的大母狼正如奸夫配淫妇般天作之合。
你抿着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奸夫淫妇,你说你喜欢我在做爱的时候叫你老师,那样更有禁忌的刺激与快感。
难怪每次做爱,你在床上的叫声总铺天盖地得让我以为我在强奸着你,后来等我习惯了后才发现这是你在发泄着你的野性,你的前夫无法适应这点所以离开了但我并不在乎。
我喜欢你的真实,喜欢你一边咂嘴一边放屁一边如母兽般地哼哼。我们一同咂嘴一同放屁一同哼哼一起抱着生生不息的地球入睡,而不是悬浮在这会生锈的钢筋水泥黄沙混凝土框架上。
四
我的新同桌婷是班级的文娱委员。
所谓文娱委员,就是那些成绩不太好而又长得很漂亮的,等到到了节日的时候,才被捧上舞台去,为班级捞一个两个不起眼的奖项,而节日后又重新冷落下来的女孩子。
婷有着一张秀气的瓜子脸和一头瀑布一样的黑发。梦想着和她做爱是我坐在全排最后面时唯一的精神寄托,
望着她的俏脸发愣是我在与同学们的战争中唯一的喘息。
湛江的初秋依旧闷热,女子们的衣着依旧轻薄,让我可以透过她们花花绿绿的衣服,看到她们发育成熟,或者依旧生涩的大大小小的乳房。在非L老师的课上,我每次都忍不住朝婷的胸前看。
有时候婷发现我在看她,俏脸儿微微一闪:“你看啥?”
“看你。你真漂亮。”
“无聊!”听得出她有点不高兴。作为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孩子,有男性欣赏毕竟不是一件坏事,但要是那个男子一脸猪哥相,并且在看着她的时候光想着和她做爱那又另当别论了。
“你真的很漂亮。”在听出了她的不快后我继续说道。
我想,我的脸皮从中学时期起变得越来越厚,除了要感谢持续不断的检讨与自我检讨、批评与自我批评以及多次在班级上以及全校大声检讨“我对不起党对不起政府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学校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大家”,感谢党和国家,政府和人民,学校和老师对我的挽救同学们对我的帮助外还要感谢婷的不断拒绝,是她造就了我对任何事情都锲而不舍的精神。
不过有时候,厚脸皮的猪哥真的很让人讨厌,有一天晚自修停电,L老师命令大家继续挑灯夜战而我继续用我的目光抚摸着婷的乳房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用粉拳打我的腿。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柔软,但是她的乳房更加柔软,这是当我的手随着她的手抽回而碰到她的乳房的时候的唯一感觉。
“哎呀,好软……”我小声说道,婷的脸一下子红得透亮,就像成熟了的红苹果。
在我眼睛的余光里,她显得很慌乱,我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像一匹狼面对一只软弱无助的羔羊。我想“色狼”这个词肯定就是这么来的。
“黄文革,快走开……”她那嗔怒的样子挺可爱,让我不知怎么的心就痒了痒,我干脆掀开她的上衣,把手伸了进去。
我摸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柔软而又绝不失坚挺,多年后我和吴晓莉做爱的时候才知道那是处女乳房特有的质感。
第一次抚摸婷的乳房正值春夏之交,教室外野猫叫春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远方某城市的大学生们聚集在一起希望达到某种目的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体内荷尔蒙无法发泄的结果。
虚火上升,谷精上脑。
不头脑发热才怪。
五
高考后的那次毕业旅行,你冒着冷雨向我跑过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旅馆天台的边缘上。
我并没有想着往下跳,这点只有你能理解。
你望着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情与从容,只有你知道我坐在那里只是为了享受一下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我想我几次将死未死是我迷恋死亡的根本原因,我对死亡的渴求正如我对性高潮的渴望。
当我发现了你就在身边的时候,我轻轻握住了你的手。缥缈的死亡远不如你凹凸有致的身体实在。
我可以感觉到你的脸颊在我们接触的那一刻就开始发热。我很清楚一个强壮的男人对刚离婚的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雨水贴着你凹凸有致的身体滴下来,你洁白的长裙在雨水下显得晶莹剔透,乳黄色的胸衣根本不能遮住你丰满的乳房,那遮掩不住的乳白色就像你丰腴的腰肢,在风雨中闪烁着诱人的光。
我搂住你,吻上你的樱唇。“别……到我房间里。”你的声音很轻,多年后我都一直以为那是你的矜持而实际上那却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性爱的前戏。
你的肌肤洁白而细腻,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某种透明的质感。我触摸你的肌肤,感觉就像是抚摸在一张柔软无比的缎子。在抚摸与被抚摸之间没有停顿,没有思想,没有声音,时间似乎也停止了,只有情欲之门开放着,在我们的房间里散发出动人心魄的光辉。
你轻轻抱住我的肩膀,我慢慢俯下身子,身体慢慢地挤压在你身上。我伸出双手,在那高耸的山峰之上,顺着高挺的山峰表面滑过去,像云彩一般轻轻地滑过去,悄无声息地滑过去,从一座山峰滑过去,又从另一座山峰滑过去。
你眉目之间风情万种,像往常一样冲着我微笑,以一种捉摸不定的神秘微笑指引着我,鼓励我续续前进。
你轻轻地咬着我的耳朵,一股股热气在我耳边升起,你的面孔在我面前开始模糊起来,好像躲藏在云雾中一样若隐若现。
我把你的双腿抬起来,让它指向星空的某一个方向。星空无语,窗外除了冷雨,一片黑暗。
我轻轻地压在你身上,你紧紧地抱住我。
一闪一闪的电弧光有力地穿透进了窗户,我们俩的肉体在蓝色的电弧光中翻滚,窗外的风雨声淹没了无语义的喃喃细语,在一记最强烈的电弧光的照耀中,在我们俩暗自松垮、剥落和崩溃的时刻,我发现你用充满笑意的目光不顾一切地享受着我,迎接着高潮的来临。
最后一次,你也是在一场冷雨中走出。
那天,你匆匆地跑出旅馆。你每次来去都是这样匆忙,正像你在这个狭小这个贫瘠的国家,这片冰冷的红土地上,永远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屋顶,好安放你的躯体连同你的心灵。
你说你已经厌烦了在这片贫瘠的红土地上生活,你说无论是你所工作过的学校,还是你曾深爱过的前夫,或者是这个由冰冷的钢筋混凝土森林所构成成的城市,都给你带来太多的伤害,所以你决定离开。
“我还年轻,我还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在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你一边穿裙子一边说着。我坐你身边一边盯着你不时露出的春光一边走神。
你终于走了。你终于走了。
你的执拗,不是我能劝阻过来的,如同你的孤独和失意也不是我能帮助的一样。
后来你打电话给我说你到了深圳,你在一家银行找到了工作。
你说你现在的工作很单调,但是很清闲,你说你准备报考本科深造。
你打给我的电话带着内线所特有的那种阴冷的音调,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你知道吗,那天我没叫到出租汽车,你冒雨向公共汽车站跑去时,我一直站在窗前看着你往雨幕中奔去的背影。
在深灰色的水泥车道上,在一丛丛湿透了的花草中间,你小小的赤裸裸的脚后跟溅起一朵朵水花。而那小小的赤裸的脚后跟,由半圆形的凉鞋带圆围着,在密密麻麻的闪亮的雨点中闪亮,在跳动的雨点中跳动,从此在我的瞳仁上制造了一个盲点。
这个盲点永远也不会消退,正如我对你的爱,永远不变。
六
我咂着嘴,如同咀嚼着一块硬邦邦的糖。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我只记得我刚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梦见我上高三的时候你离了婚,然后在毕业旅行的时候我和你上了床,其后过了几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还跟你结了婚。我还梦见你在我毕业那年辞职离开了学校跑到深圳一家银行工作,我在广州上大学的时候不时坐几个小时的车到深圳与你幽会……
我爬了起来,压在头顶上的灯光灿烂得让人叹息,就如我们这一年的大好形势,好得不能再好,但是又说不出到底好在哪里。
教室里挤满了人,设计成只能容纳56人的教室里塞进了68个人,狭小的空间使得每个人都只能在上课的时候坐得端端正正,因为生存空间问题所造成的冲突层出不穷。不到最后一刻,大家都坚守着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君子风度。
打架是要被上报到学校政教处记过处分的。
这是我们伟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英明神武的班主任L老师,为了维持班级安定团结、意气风发、稳步向前的大好形势所制定的英明政策,在这项代表着广大同学根本利益的政策的指引下,同学们努力学习、天天向上、遵纪守法,让我们班连续被评为优秀班级,班主任L老师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感谢L老师,她让我明白了一寸河山一寸金的道理,让我学会了怎样在斗争中兵不血刃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同时也把你变成了一个坏人。”你这样评价道。
得到这样的评价让我十分欣慰,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事,你对我的了解程度远胜于我自己,你远比我更懂得什么时候不该去做傻事而什么时候要去装傻。
直道毕业旅行,你才在我面前露出你真实的自己。
以后我不只一次地回忆过那一夜,那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做爱。我早已不是处男,你早已不是处女,我们都想放纵一番,我们就这样碰撞出了火花。
当激情过后,我为熟睡的你盖上被子,当我的手指再次触在你凝脂般的脖项我感到一阵欣喜的战栗。
后来你说你那时候在装睡,讲到这里的时候你吃吃地笑,你说给女人盖被子可不是一只狼会做的事,你说我讨好女人挺在行。
你知道么,那时候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1989年的仲秋,你站在讲台上,阳光轻轻抚摸着你丰满的胸脯,风在窗外奋力扬起灰尘往教室里钻,好像整个学校都是建在一座垃圾堆上,或者说,整所学校装的全都是垃圾。
端端正正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们,也像一群被命运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垃圾,整齐划一的校服下装着一颗颗或者高尚或者猥琐的心。
我一边用眼光爱抚着你丰满的胸脯、丰腴的屁股、修长的大腿,想象着触摸的手感,一边回响着前一晚在学校旁的小电影院里看过的情节。多年来一心两用让我可以在一边与你做爱的时候一边构思出这些文字,等到你睡熟以后我就打开电脑把这些文字敲到屏幕上。
小电影院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所带来的富有中国特色的小电影院是我等青年学子解决心理与生理需要的重要工具,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的新成果和新典范。
承前启后,继往开来,高屋建瓴,高瞻远瞩,总揽全局,气势磅礴,内容丰富,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对于我们更好地适应新形势新任务的要求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具有很强的政治性、理论性、战略性、针对性、实践性和指导性,是我们新世纪中迎接新考验、赢得新胜利的强大思想武器。
“在深不可测的高空里,
夜,
当着他那被魅惑的眼睛,
呈现出伟大的奇观。
黑暗展开了墨色的天鹅绒,
掩盖着地平线,
无数星星正发散着亮光,
闪着磷色的光辉,
织成美艳的图案。
下面,
在大地与苍穹衔接的模糊不分的地方,
在黑暗中散布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向奥斯特洛夫斯基致敬,仲秋的星光灿烂这样的星空会使某些西方哲人感到敬畏,但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我则只是感到空虚和无奈。
在这样的灿烂的星空下,我常常看到住校的同学在操场上仰天长啸,也可以说是鬼哭狼嚎。
难道那一缕缕秋风,
真的可以扑灭心中的烈火么?
秋天已经到来,
发春的日子还会远么?
七
“铃……”
教室外兀地响起一声丧钟般的下课铃声,我看见被白色校服活埋了的同学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僵尸般纷纷破土而出。
我坐在座位上伸了个大懒腰,手肘故意在婷的胸前揩了一把油。
我的生存空间是全班最大的,大到得可以坐在座位上伸个懒腰。每次我舒舒服服地享受完伸懒腰的快感就如同享受射精时的快感。事实证明了过早接触社会青年,多向在社会上打滚的人们学习,尤其是老流览之类的三教九流的人物学习是没错的,他们短短几句话的意义,要比在L老师手下闻鸡起舞、悬梁刺股学习三年所学到的一切要多得多,而且有用得多。
在2004年的仲秋,当我抱着我们的孩子回忆起当初的情形的时候,我想我当年最留恋的就是你的课,那是我的避风港。
在你的课堂上,没有人指责我的坐姿不对,没有人指责我上课眼睛望外边走神,没有人指责我上课睡觉,只有你知道,为了积攒足够的零花钱我每天晚上爬格子爬到深夜。
我最怕的L老师可以凭我在下课时的表情看出我是否在上课时睡觉,可以凭看到我的眼睛,就知道我前一晚是否在学校旁的小电影院里度过,可以凭我走过时的气味,看出我前一天是否抽了烟,可以凭我走路的姿势,看出我前一晚是否自慰--当然,她不知道我想象的对象是你。
我想,L老师不应该在这所祖国大陆最南方的小城市的学校里教书,她应该去应聘FBI、CIA或者KGB,有了她,就肯定不会有911事件的发生,本·拉登也会很快被抓获。车臣独立的阴谋也会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我很不喜欢她,因为在她眼里面我似乎一丝不挂,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在你面前我也一样感到自己一丝不挂,但不同的是,L老师总是想着把我的碴找出来,将我在全体同学面前鞭尸,而你总能包容我的一切,正确或者错误,然后知道我一看见你就想和你做爱。你的配合,让我们的每一次做爱都圆满成功。
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没有L老师的地方。后来我到了广州上大学整天坐车到深圳与你幽会的的时候,我真以为我到了天堂。
汽车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颠簸着,就像射精时的抽搐。睡在卧铺汽车上连续抽搐了12个小时的人们疲惫得像连续射了12个小时的精。
1991年的初秋,当我沿着这条你离去的道路追随着你的足迹的时候,我知道我只能追随一段路,而剩下的另一段要等到我有时间的时候才能继续。我知道尽管失去的爱情不可能重新来过,但是,你的“你可以随时可以过来找我”的承诺,让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能成为我们关系终止的理由。
于是大学三年,我们之间无论是日常联系还是性关系都一直没有断过。我已经分不清我们之间到底是爱情多还是做爱多。
你知道吗,那天你临走的时候,你穿着平跟鞋用手掌从你的头顶比量到我的颈部。你说这是你的身高,要我永远记住。尽管大学三年里我又长高了,你要靠高跟鞋才能达到我脖子上的那跟“线”,但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你的那根“线”。
当时我以为从此我的脖子就套上了你的绳索,而我愿意被它套一辈子。
结果你的绳索果然在我的脖子上套了一辈子。
虽然那家银行的经警对我的证件验证了半天,甚至打电话向你核实,但你下来迎接我的时候脸上的红晕却比任何话语更家肯定我是你的男朋友。
走廊里的簕杜鹃到处散发着你身上的香味,你的长发黑得炫目白衣裳白得耀眼。
你拉着我走进了宿舍,你说你早已向领导请好了假,当时年纪比你父亲还大的领导正趴在一个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小秘书身上哼哼。由于领导的特殊癖好,所以将会没有人敢说你有着我这样一个比你小八岁的男朋友,你说领导会认为有人对他含沙射影而不会给那些饶舌者好果子吃。
然后你就在浴室里脱我的衣服,你一向有做爱之前洗澡的习惯,你说你不习惯在做爱之后再洗,你说那是你的睡觉时间。于是我们就在浴室里一边洗澡一边做爱。
我冰凉的手指在微凉的秋风中滑过你冰凉的背脊,我在你身上吻着就像一个爱吃糖的小孩在啃着糖。
这时候我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为革命,保护视力,眼保健操现在开始--第一节,挤按心明穴--”
那副腔调陈旧、克制,而略带激情,仿佛五十年代建设工地上热火朝天的高音喇叭,与眼保健操和一周两次的大劳动无情的贯穿了我的童年与青少年,影响了我的一生。
八
眼保健操与早操都是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之一,尤其是早操,大学毕业那年到某单位实习,发现犯人们的操练与读书时期的早操居然是如此相同。
与你幽会的时候,多次观摩旁边一所学校的孩子们做的不知道是第几套的广播体操,发觉多年来除多了一些类似“ParaPara”的动作外,居然没有太大的改善,尤其是那个着名的“跳跃动作”,除了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饶有兴趣外,其他高年级的孩子就像我们当年那样,兴趣阑珊地作着雷同的动作,懒洋洋地举着手,但脚却没有离开地面,一样躲避着老师严厉的目光。
原本应该充满朝气的青少年们,纷纷在一张生满霉菌的老唱片带领下闻鸡起舞,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意志、自信、羞耻心、尊严和节气纷纷在这些摹仿样板戏的造型中被彻底摧毁,并断掉他们了对于未来美好明天的判断力,和过分的憧憬。
难怪以前在L老师手下学习的时候,她这么孜孜不倦地狠抓风纪早操眼操。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心。
用心良苦,可昭日月。
这时候你又来揪我的耳朵了,你说我又像L老师那样阴笑了。
我说老婆你实在是太英明了,我对你的敬佩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你是在黑暗中点燃的希望的火炬,你是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的灯塔,你是大海航行的舵手,你指引着人类前进的方向,你代表着全人类先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你代表着全人类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你代表着全世界人民的根本利益……
你揪着我的耳朵,你说L老师教出的都是乖得像羔羊式的学生,怎么教到我身上居然把我教得这般厚颜无耻。
我说这就叫基因突变,我说我不厚颜无耻能泡上你?我说你以前好说歹说也是我的老师,我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说我们现在的关系像乱伦多于像一对平常男女。
当我说到这里时我已经说不下去了,你柔软的身肢像一条水蛇般把我缠得紧紧的,然后我就听见了你在我身下的叫床声铺天盖地,而日后你更喜欢我在跟你做爱的时候叫你老师。
广州的流花车站依旧是如此乱七八糟,这是这里的传统,四处触目的是要么呆滞要么滴溜溜转的眼睛,所有的人都在走向未知的未来。
我们也在互相寻找着,在黄皮肤的人群里穿梭,就像在一潭深不可测的黄泥水中游泳一样。然后我就看到了你的脸,穿越了3年的时间和空间向我飘来。我回报了你一个微笑。
我握住你的手,柔软而细腻,一如当年。岁月竟然没有在你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我急切地盯着你的眼睛看,那里面有着来自海南的海风特有的芬芳。
空气里弥散着人的汗味和汽油味,我和你顺着喧杂的大街走着,不时要提防从后方伸过来抢提包的脏手。你说你这次来广州公干顺便看看我。我说我知道。
我心里想我不但知道你来广州是为了公干Shoping看看我,我还知道你一直没结婚,还在当年我离去九个多月后生下了一个男孩,我留下的眼线们都说他跟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得到这样的线报让我感到十分欣慰,直到今天我还常常想没有被吸收加入国家安全情报部门是国家的损失,早在16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随时随地安设自己的情报网络的习惯,尽管这只是一种在专业人士眼中极其松散、完全不可能收集到任何“有用”的情报的小儿科的情报网络,但用来让我逃过被人找茬在大庭广众下鞭尸却已经完全足够。
这完全得益于L老师对我的的辛勤教导与毁人不倦。
多年后与一位在国家安全部门任职的师兄在海边的一家酒吧里喝酒,我问他当初怎么想到参加情报部门的,他说,是L老师开启了他在情报方面的才华,经历了无数次批判斗争、坦白交待、反复检查、大会小会上台检讨“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经常被抓典型的倒霉蛋,没有一个不擅长口才、不擅长对情报的收集与反收集,身上随时带着几十副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溜须拍马、两面三刀、口蜜腹剑面面精通。
可以说,不停的批判大会、检讨大会在L老师所教过的每一届都造就出一个异种,不会适应的要么发疯要么转学要么自杀--谁叫他们无法适应呢?活该!
凡是作为长期被抓的典型而留下来的都是些精英。三年的学习所得到的社会经验比在这个社会上打滚三十年所学到的一切要多得多。
他的话赢得了我和酒吧老板的一致好评,最后我们一起为了我们共同的母校--湛江*中和我们共同的老师L老师而干杯。
一切,尽在无言中。
(九)
你换了香水,跟3年在海南和我做爱时用的那种是不同的牌子。
你问我怎么知道,我说我就是知道。我对女人尤其是跟我上过床的女人都有着极强的记忆力,因为我早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在班级中在班干部们和L老师还有千方百计想找出我的错来帮助我这个思想后进生的同学们之间周旋。
游刃有余的前提是要有良好的记忆力记清楚每个人的一切特点投其所好就可以塞住他们的大嘴巴。
你知道吗,你那陌生的香水味让我感觉到我们之间是如此陌生而当你在我面前褪下衣服露出你依旧姣好的身体的时候我才发现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与空间后我们之间竟然是如此熟悉。
这时候我蓦然有了一种飘零感。
雨在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气透过空调漫进屋里,有一种催眠的凄凉。
你坐在床边,脱去了那双让你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细高跟凉鞋,你知道我喜欢你穿高跟凉鞋的样子,结果害得我在和你逛街的时候一直盯着你的脚看那上面的每一处关节都有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肉涡。
被淡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陪你逛街的疲倦不但消失了,更有一种无由的兴奋在你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撒娇的埋怨中蠢蠢欲动。
你的眼睛美丽的脸庞融化在柔和的灯光里,隔着弥漫着我们内分泌气味的空气,我能感觉到你的小腹在急剧地膨胀和收缩。
默默地吻了吻你冰凉的面颊,我们可以相互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模糊的思念和炽热的情欲。
我们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一切要说的话都已说过一切该做的也几乎都做完了,这时候任何的语言都显得如此多余尽管我早已养成在做爱前洗澡的习惯但我还是迫不及待地趴在你身上吻你那丰满的乳房。
我站在窗前点了一支烟。
我一直有做爱后抽烟的习惯,因为缥缈的烟雾可以赶走我心底的那丝落寞的感觉。每到这时我总想起我的过去。
当初我来海南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会和你做爱,你说我在床上很勇猛让你很满意,这让我感到我并不像L老师所说的那样完全没有一点用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纯粹是浪费家长的钱财社会的资源还有她的辛勤教导毁人不倦。
我当时只想散散心然后找一家黑社会加入打砸抢杀人放火贩毒的行列。我想我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纯粹是浪费社会的资源是个危害社会的败类我何妨为害到底既然我不能流芳百世何不遗臭万年。
结果我投入黑社会大展拳脚的雄心壮志在你床上的温柔前不堪一击,你的尖牙利爪彻底粉碎了我的少年轻狂与书生意气,时至今日我仍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遇上你,我的现在时怎样的另一种情形?
你知道么,当我得知你对我在床上的表现“很满意”的时候,我许久未流过的眼泪竟然流了出来。
那两滴眼泪实际上是青春的分泌物。那年我十六岁,但我的心却早已在L老师的辛勤教育下老化,尽管在以后的日子在不同的场合里我多次流泪,但那都是违心的做戏,只有那次在你床上所流的是完全出自我的真心。
我一直认为你的存在,在我的人生中起着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作用与伟大意义,尽管你从来都没有踏上过湛江的土地对湛江的唯一印象就是坐在飞机上鸟瞰到的那一片冰冷的红土,但我在写这部关于湛江与做爱的时候还是把你也写了进来。
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当你得知我暗恋美丽女老师你跟我说“上了她”的时候让我感到十分惊讶。当时我们正赤身裸体地躺在同一张床上我的手正抚摸着你的乳头而你的指甲正在轻轻地刮着我的胸口。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认为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在刚刚做过爱的床上谈论怎样泡另一个女人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而滑稽的事情。
我说我们的师生关系会让我们变得像乱伦。
你说这样才刺激,所以你要求我无论是在做爱还是在平常的生活中都叫你“姐”。
文革中期出生的你,熟悉男女间的调情和某些人物熟悉怎样挑动群众斗群众一样,男女之间调情的艺术比任何历史时期的革命经验更复杂,比伟哥所维持的金枪不倒更持久。
当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一个关心孩子的母亲多于像一个爱对弟弟出馊主意的姐姐,你在那一刹那间养成了我以后一切都要仰仗女人的恶习。
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快乐,都非要强加在某一个女人身上不可。如果不这样我的情感便没有载体悬在空中无所着落。
广州的夜一如海口的夜,灿烂得像一则则完全脱离现实的谎言,窗外无数的车灯像流萤般乱飞。所有的的灯火都有音乐伴奏,闪光的急骤的鼓点使我的心肌颤抖。我不怀好意地想如果让L老师来执政,来一次八九事件,或者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来次地震,这个喧嚣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阴笑的样子真可怕。”你把修长的五指捂在胸前说。
我从你的话中听出那饱含着期待爱抚的热情,于是我又吻了你一下,却发现你早已情欲高涨。
月光在你的腰肢上波动,冰冷的曲线散发出醉人的芳香,的腰肢优雅一如当年,这是一种在古代花瓶上方能见到的线条,那种优雅已经被各式各样飓风刮得无影无踪,只偶然会在这个或那个女人身上找到一星半点残迹。
女人是天生的活化石。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生命。
于是,当我到深圳与美丽的前女教师幽会发现她不在而隔壁的女同事吴晓莉长得不错的时候,我下定决心,摩拳擦掌,准备使出你所教我的全部解数去追求她。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生命,我只有通过与女人做爱才能证明我还活着。
十
秋天黄昏的流云寂寞而安静,一如我的心。
我喜欢这样的安静,但我不喜欢寂寞,尤其在远离你的时候。
我不喜欢寂寞,却一直追寻着寂寞。
记得,在海南的时候,另一个女人告诉我,人在寂寞的时候往往会随便相信爱,然后随便相爱,最后随便做爱。
我想我其实追寻的是与不同的女人做爱的感觉。
我相信爱,但我更想做爱。
春天早已过去,冬日已经不远,凛冽的秋风啊,岂能吹走我心中的春意?
你不在,出差去了。
临时任务。
吴晓莉站在你房间旁迎接我,她眉宇间透出一派贤淑,热情和细心就像一个有孩子的少妇。
她告诉我你出差去了,你房间的钥匙放在她那里,柜子里有快食面,电炉的闸刀开关有点问题,不要再搭线偷电,小心再烧总闸的保险丝。
这时候我看见她穿着系带的高跟凉鞋,小腿纤细诱人,于是当晚为了仔细研究她的美腿还有那裹在西装裙底的丰腴的臀部,我用尽浑身解数留在了她的房间里。
做爱前她问我会不会担心你在外边出轨。
我说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正如我相信我一定会,天蝎座男人对性的渴望比其它星座的大部分男性要强烈得多。
这当即使她情欲高涨。
事后,她说我在跟她做爱的时候一直想着你,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她还是处女,要不是我沉郁得阴森森的眼光吸引了她,她也不会去想着和我做爱。
“很疼……”她微皱着眉头,任由我的手逐渐从她的腰部移向乳房,这时我想起在故乡老房子里牵牛花向阳台上的栏杆爬。
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还有顺从的弹性一时使我极为感动,她的单纯让我在那一刹那间几乎起了想一辈子呵护她的冲动。
我想我早已厌倦了和女人一同走过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是吴晓莉让我知道了原来男人和女人之间可以根本没有经过这样一个过程就做爱。
我说这不叫做爱这叫交配。
这时我从她的眼角看到一丝水光,皎洁的月光轻抚着她两乳之间的峰谷,我突然领悟到所谓的象牙色不过是人生的苍白。
淡淡的烟在她身边弥散开来,上升,在灯光下缭绕开来,视线模糊。
多少年以后我才知道差点毁灭我们爱情的不是出于我天蝎座好色的本色而是出于我那颗已经无法再去爱别人给予别人温暖的心,而最糟糕的是我却还妄想用它去爱别人。
只有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才会穷大方,因为他会把所有得到的一切一切都当作是外快。
今天我在这里回忆往事。吴晓莉走了婷走了她走了还有另外的女人都走了,只剩下你……
秋天正在降临,窗外的翠绿正在苍白的阳光中无声地消融。
你在做午餐,四周洋溢着一种安适的居家气氛,我弹弹烟灰告诉你麻椒要放多点,这是川菜而不是粤菜。
你温顺地回眸一笑,然后叫我把烟熄掉吸烟有害健康。
我们的居室里无时无刻不洋溢着水蓝色的温暖,阳光在你洁白的脚背上打着转,如同一条温顺的狗,你的背影使得我能够回忆起一切我爱过的以及爱过我的还有只是单纯跟我上过床的女人的背影,于是在这宁静的一角,我拿起笔来继续我们之间的故事。
我经常在做爱的时候使劲搂着你,怕你飞去,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可以原谅我的多次出轨,你不像别的女人喜欢管我的一切包括我的阳具,你爱情的可贵就在于它的包容性甚至包括我的出轨。后来当我发现你看着我们的孩子的眼神和看着我的眼神是如此相似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你一直都把我当成你的孩子。
只有母亲才会包容孩子的一切一切。
一时间我不禁热泪盈眶。
饭菜的香味和烟草气息混杂在一起,一种无由的兴奋在阳光下蠢蠢欲动。
顺着浓纤合度的小腿直摸上光洁的大腿,优美的线条保养得跟少女无异,那一片白腻白得几乎让人痴狂。
掀开围裙,一片明亮的乳白色笼罩着一片黑影,带着些许水气,清晰中又有点朦胧,饱满的秘丘隆起,单薄的布料下浮现诱人的景象。
我缓缓掀开眼前的屏障,直窥隐匿其中的美景。
“不要这样啦!”
你的语气娇柔而妩媚,一股微妙的气氛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来,抱起你,直接躺在地板上,我捧着你丰腴的腰身,缓缓进入你的身体。
冰冷的木地板让你的腰肢略显坚硬,扶着你的腰肢,我想起了吴晓莉的第一次,所不同的是她的眼神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而你的眼神充满了笑意去迎接高潮。于是我更加卖力地征服或者说是讨好着你。
现在的我已经忘却了我是怎样泡上吴晓莉的。
那天晚上我对她说了什么?那天晚上到底是她还是我首先提出做爱?无数次回忆中剩下的只是我们最后做了爱。做爱之前我干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全成了一片空白。你的脸遮住了我对吴晓莉的一切记忆。
可是我想来想去当时并没有丝毫异乎寻常的举动,这种没有异乎寻常的举动原本就异乎寻常。按照我的习惯我应该主动去吻她然后把手伸进她胸罩的间隙里缓缓抚摸,而实际上我什么也没做。
我曾多次幻想过当时用尽浑身解数挑逗得她性欲勃发,而事实上却是她文明过度的忧伤激起了我的性欲。
想来如果我把当时的情形写出来,读者们肯定会不满意,而要我去写一些事实上并不存在的事,尽管是一件非常令我不快的事,实现它却并不困难。年来我在全校大声检讨我对不起党对不起政府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学校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大家感谢党和国家政府和人民学校和老师对我的挽救同学们对我的帮助的时候早已学会了在文字里掺一些真真假假的东西。
这种技术在连绵不断的检讨会中升华成了一种习惯一直延伸到我写小说的时候。我把写小说也当做写检讨,因为内容同样是半真半假,于是我被真所折磨被假所苦恼。我想我的灵魂就是在那时候开始碎裂。
【完】